陨星般坠落的剧痛尚未消散，三十六道天罡金光如同烧红的烙铁，仍在他神魂深处嘶吼咆哮，灼烧着他由万年琉璃与魔尊心骨熔铸的躯壳。罗睺计都仰面陷在万丈深渊之底的乱石碎砾中，动弹不得。</p>
周遭是死寂。唯有崖顶呼啸而下的风声，带着凡间尘土与草木的腥气。</p>
他尝试凝聚溃散的魔元，回应他的只有四肢百骸寸寸碎裂的尖锐嘶鸣。那双曾映照过九幽血海、令三界战栗的猩红魔瞳，此刻黯淡地映着上方一线灰蒙的天空。视野边缘，是他散落一地的琉璃碎骨，折射着微弱的天光，像一场破碎冰冷的梦。</p>
创造他的魔尊，在他挣脱控制、反噬其半身元功时，那惊怒交加的咆哮：“孽障！容器就该有容器的本分！”</p>
天庭那些冠冕堂仙的神君，催动阵法时冰冷决绝的敕令：“此獠凶性天成，不容于道，当诛！”</p>
诛……是啊，他生来便被诛。被创造者诛心，被正道诛身。他存在本身，便是原罪。</p>
一丝极淡的、与他周身死寂魔气格格不入的气息，忽然侵入这片破碎之地。</p>
不是仙，非妖魔。孱弱，温暖，带着山间清露与草叶的微涩。</p>
罗睺计都残存的警惕骤然绷紧，试图撑起破碎的躯体，却只引得胸口一阵剧烈翻涌，一口暗沉的淤血呛咳而出，沿着苍白消瘦的下颌滑落，滴在冰冷的琉璃碎骨上，发出“嗤”的轻响。</p>
脚步声。踉跄，虚浮，小心地试探着坑洼的地面，正一点点靠近。</p>
是个凡人？</p>
荒谬。此地虽已是凡间，但深渊之底，瘴气弥漫，寻常生灵避之不及。</p>
那气息愈发近了，带着轻微的喘息。然后，是一声被刻意压低的、柔软的惊呼。</p>
“呀……”</p>
是个女子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初春化开的雪水，滴落在山涧的石头上。</p>
罗睺计都猩红的瞳孔艰难转向声音来处，魔煞之气本能地在残破的经脉中凝聚，哪怕同归于尽……</p>
来人似乎被满地的琉璃碎片绊了一下，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踉跄几步，终于停在他身侧不远处。</p>
他看清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荆钗布裙，身形单薄，背上负着一个编得歪歪扭扭的竹篓，里面装着几株刚采的、还带着泥土的草药。她的眼睛……</p>
她的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灰翳，无神地睁着，没有焦点。</p>
是个盲女。</p>
罗睺计都紧绷的杀意微微一滞。</p>
那盲女侧耳倾听着什么，鼻翼微动，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好重的血腥气……你摔得这样重吗？”</p>
她循着血腥味和方才他呛咳的声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挪步。细瘦的手指在空中试探着，终于，那温热的、沾着泥土和药草清香的指尖，轻轻触到了他额角。</p>
那里，一道深刻的裂痕贯穿额际，是方才天罡阵法留下的印记，内里残余的金光仍在灼烧，嗤嗤作响。</p>
盲女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那残留的力量烫到，却又没有立刻缩回。她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狰狞的裂痕边缘，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怜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