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湮来晚了。她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药篓里空空如也，裙角被荆棘划破，手上也添了几道新的血痕。她摸索到罗睺计都身边，第一件事却是慌慌张张地用手帕去遮他额角的伤处，怕雨水浸坏了伤口。</p>
“还好……还好没淋湿……”她冷得牙齿打颤，却兀自庆幸着。</p>
罗睺计都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她冷得发白的嘴唇，看着她无神眼中纯粹的担忧，胸腔里那颗冰冷的核心骤然一缩。</p>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攫住了他。不是杀意，不是暴戾，而是一种……他无法命名的焦躁与愠怒。</p>
为何要来？如此大雨，如此危险！就为了看他这“一尊琉璃”是否被淋湿？</p>
蠢货！凡人都是如此愚蠢的吗！</p>
他猛地抬手，抓住了她冰冷湿漉的手腕。</p>
慕湮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死紧。那手冰冷坚硬，如同铁箍，却没有弄疼她。</p>
“雨停再走。”他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p>
慕湮怔住了，忘了挣扎。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第一次……触碰她。</p>
“……哦。”她讷讷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在他身旁蹲坐下来，任由他冰冷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奇异的，那冰冷的触感，反而让她因寒冷而战栗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p>
雨声哗啦。两人在逼仄的岩缝下，沉默地依偎……或许算不上依偎，只是一个握着另一个的手腕。</p>
慕湮渐渐暖和过来，甚至生出了些许困意。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尊琉璃，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嘛。</p>
又过了些时日，罗睺计都已经能稍稍坐起。碎裂的琉璃躯壳初步愈合，虽然依旧布满裂痕，但不再轻易散落。内里的魔元也凝聚了十之一二。</p>
慕湮开心极了，无神的眼睛都仿佛亮了几分：“你好得真快！定是我采的草药有效果！”</p>
罗睺计都沉默地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模样，没有告诉她，凡间草药于他魔躯，毫无用处。</p>
这日，慕湮采药时，不慎惊动了一窝毒蜂。她惊慌失措地逃跑，摔倒在地，毒蜂穷追不舍。</p>
眼看毒蜂就要蜇上她毫无防备的脖颈——</p>
一道冰冷的、无形的煞气骤然荡开！</p>
所有毒蜂如同撞上一堵坚不可摧的冰墙，瞬间僵直，簌簌落地，化为齑粉。</p>
慕湮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许久才回过神，茫然四顾：“……蜂群呢？”</p>
罗睺计都缓缓收回指尖缭绕的、几乎微不可见的魔气，声音平淡无波：“飞走了。”</p>
“飞走了？”慕湮惊疑不定，却也无法解释，只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幸好飞走了……”</p>
她摸索着爬起来，继续去采那株险些让她遭殃的草药，嘴里还嘟囔着：“这株紫云参阿婆说了，能卖大价钱呢……”</p>
罗睺计都看着她沾满泥土的背影，猩红的魔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