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湮忙碌起来。有了米肉,她每日都能吃上热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她用那厚棉布给阿婆缝制了新衣新被,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厚实暖和。阿婆在他强横魔元的吊命下,竟也真的维持住了一口气,偶尔能清醒片刻,喝些米汤。</p>
罗睺计都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屋角,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他看着慕湮像只忙碌的工蚁,小心翼翼地规划着那一点可怜的物资,将所有的好的都留给炕上那个半死的老妇。</p>
他不懂。这毫无意义的牺牲与奉献。</p>
有时,慕湮会大着胆子,将熬好的、最稠的那碗粥先端给他。</p>
“琉璃,你吃。”她小声说,带着一丝试探的讨好。</p>
他从不接。凡间食物于他毫无用处,甚至是一种污秽。</p>
她便不再勉强,只是每次都会给他留一份,放在他脚边,然后自己才去吃那些更稀薄的。</p>
风雪渐歇,年关将近。村里偶尔能听到零星的鞭炮声,给死寂的寒冬添上几分虚浮的热闹。</p>
慕湮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听着远处的鞭炮声,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又很快隐去。她摸索着拿起针线,继续缝补阿婆的旧衣。</p>
罗睺计都的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甚至有些肿胀的手指上,那上面布满了针扎的细小伤口和新旧裂痕。</p>
他忽然起身。</p>
慕湮听到动静,抬起头:“琉璃?”</p>
他没回应,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p>
慕湮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了缩,却被他不由分地捉住手腕。他指尖冰冷,触感却异常轻柔。一股极细微的、清凉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渗入,那些针扎的刺痛和冻疮的麻痒竟瞬间平复,红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p>
慕湮惊讶地睁大了无神的眼睛。</p>
罗睺计都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坐回角落的阴影里。</p>
慕湮愣愣地抚摸着自己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细腻光滑的手指,心头涌起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波澜。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轻轻说了声:“……谢谢。”</p>
她似乎,开始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她捡回来的这尊“琉璃”,或许拥有着远超她想象的力量。</p>
然而,还未等她细想,更大的变故发生了。</p>
村里的张富户,也就是那日用米肉换走“避毒珠”的财主,带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踹开了慕湮家摇摇欲坠的柴门!</p>
“好你个瞎眼的小贱蹄子!”张富户肥胖的脸上满是贪婪与凶狠,“说!你那日拿来换东西的宝贝珠子,是从哪里偷来的?!定是你们家窝藏了赃物!给我搜!”</p>
他认定慕湮一个瞎眼孤女,绝不可能有那般珍宝,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到了贼赃,或是用了什么龌龊手段。那珠子价值连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后悔当日换得太轻易,便想来强夺回去,甚至想逼问出更多!</p>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屋里,翻箱倒柜,破旧的米缸被推倒,仅剩的米粒洒了一地,那匹慕湮珍而重之、还没舍得用完的厚棉布被粗暴地撕扯开,给阿婆新做的棉袄被扔在地上践踏。</p>
“不要!你们干什么!那是阿婆的药!那是我们的布!”慕湮惊慌失措地哭喊着,试图去阻拦,却被一个家丁狠狠推倒在地,额头撞在冰冷的灶台上,瞬间红肿起来。</p>
她趴在地上,无助地哭泣,听着屋里被打砸的声音,听着阿婆在炕上发出惊恐虚弱的呻吟。</p>
“嘿!这儿还有个老的!说不定珠子就藏她身上!”一个家丁淫笑着朝炕边走去。</p>
“不要碰我阿婆!”慕湮凄厉地尖叫。</p>
就在那家丁的手即将碰到炕上老妇的瞬间——</p>
整个屋子的时间仿佛凝固了。</p>
风声、打砸声、哭喊声、狞笑声……戛然而止。</p>
所有闯入者都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僵立在原地,脸上贪婪凶狠的表情凝固,眼珠惊恐地转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动弹不了分毫。</p>
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海的威压,如同最沉重的冰山,轰然降临,将这片狭小的空间彻底冻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