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弃如获至宝,连忙用雪和衣角将那些块茎擦干净,递到东华嘴边。</p>
东华却偏开头:“你吃。”</p>
“我不饿!”阿弃立刻摇头,把块茎又往前送了送,“您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吃点东西!”</p>
东华看着她执拗的眼神,沉默了一下,终是接过一个最小的,放进口中,缓慢地咀嚼起来。那地根又硬又涩,带着浓重的土腥味,没有任何滋味,如同嚼蜡。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p>
阿弃这才拿起一个,小口小口地啃着。确实很难吃,粗糙得刮嗓子,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她知道,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找到的“食物”。</p>
吃完那点微不足道的地根,两人继续上路。有了那点东西垫底,阿弃觉得身上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她搀扶着东华,更加卖力地往前走。</p>
日头渐渐升高,温度却没有回升多少。荒原一望无际,看不到任何生机,只有裸露的岩石和枯死的植被。绝望如同这漫天的寒气,无声地渗透。</p>
东华的状况越来越糟。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阿弃和那根树枝上,脚步踉跄,意识似乎都有些模糊,偶尔会低低地咳嗽几声,每一次咳嗽,嘴角都会溢出新的血沫。</p>
阿弃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无法呼吸。她只能更紧地扶住他,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将军,坚持住……就快到了……我们一定能到北荒的……”</p>
她不知道北荒在哪里,也不知道到了北荒又能怎样。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停下,不能放弃。</p>
就在阿弃觉得自己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影子,像是一条巨大的、受伤的蟒蛇,匍匐在大地上。</p>
“将军,您看!是山!”阿弃惊喜地叫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p>
东华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那片山脉。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森。但他知道,只有进入山区,借助复杂的地形,才有可能暂时摆脱追兵,也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p>
“进山。”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p>
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山脉,走起来却仿佛没有尽头。东华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在又一次剧烈的咳嗽后,他猛地推开阿弃,扶着旁边一块巨石,呕出了一大口近乎黑色的粘稠血液,里面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p>
“将军!”阿弃扑过去,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和不断呕出的黑血,吓得浑身发软,眼泪决堤而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p>
东华靠在巨石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他能感觉到,这具凡躯,真的快到极限了。魔气的侵蚀已经伤及根本,若非他意志强行支撑,早已崩溃。</p>
他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抹去阿弃脸上的泪,却连这点力气都快没有了。</p>
就在这时,他涣散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巨石底部,一株紧贴着石缝生长的、毫不起眼的暗紫色小草。那小草只有三片叶子,叶片肥厚,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冰晶的细微绒毛,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极淡的幽光。</p>
东华原本黯淡的眸子,骤然收缩了一下!</p>
冰魄草?!</p>
这东西……怎么会生长在这种地方?!</p>
他猛地伸出手,不顾伤势,一把将那株小草连根拔起!动作之急,牵动了内腑,让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p>
“将军!”阿弃不明所以,只见他死死攥着那株野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p>
东华将冰魄草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极其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寒意,顺着鼻腔直抵灵台,让他混乱灼痛的识海,竟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p>
没错!是冰魄草!虽然年份尚浅,灵力微弱,但其蕴含的至寒之力,正可暂时中和压制他体内那狂暴的魔气!</p>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那株冰魄草塞进了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便强行咽了下去!</p>
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流瞬间从喉管涌入,如同无数冰针,扎向四肢百骸!与他体内那灼热肆虐的魔气轰然对撞!</p>
“呃——!”东华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整个人蜷缩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般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p>
“将军!您怎么了?别吓我!”阿弃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地抱着他颤抖的身体,只觉得他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又烫得像火。</p>
这冰火交织的折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东华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瘫软在阿弃怀里,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刚刚还涣散无神的眸子,却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芒。</p>
他推开阿弃,挣扎着再次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气息,似乎被强行驱散了几分。</p>
“走。”他看向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山脉,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从地狱爬回来的狠戾,“天黑前,必须进山。”</p>
阿弃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脊梁,虽然不明白那株草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中却燃起了新的希望。她用力点头,再次搀扶住他,向着那片象征着未知与危险,却也蕴含着一线生机的黑色山脉,一步一步,艰难前行。</p>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渺小,却又顽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