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墨兰随王若弗、如兰、明兰一同到了忠勤伯府。</p>
华兰亲自在二门迎接，她出嫁后气色更胜往昔，眉宇间添了几分当家奶奶的干练。她热情地拉着王若弗和妹妹们的手，言笑晏晏，目光扫过墨兰时，微微顿了顿，笑容依旧和煦，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p>
众人被引到后花园的水阁中。果然，那盆号称极品的十八学士被安置在水阁中央，花瓣层叠，颜色娇艳，引得众女眷纷纷称赞。</p>
墨兰只远远看了两眼，便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水阁外是粼粼波光，几尾锦鲤悠闲游弋，比阁内虚伪的寒暄有趣得多。</p>
她正望着窗外出神，身旁的光线忽然暗了暗。</p>
一股熟悉的、带着几分侵略性的清冽气息靠近。</p>
墨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没有回头。</p>
“盛四姑娘，”赵瑾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比那日少了几分暴怒，却多了几分刻意压低的、磨着后槽牙的意味，“好雅兴。”</p>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暗银竹叶纹锦袍，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却愈发衬得面容俊美，只是那双眼，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p>
水阁内的说笑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再次聚焦过来。</p>
华兰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示意其他女眷继续赏花，自己则不动声色地挪近了几步，以备不时之需。王若弗和如兰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p>
墨兰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小王爷。”</p>
又是这副样子！赵瑾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起几分。他费尽心思，先是让人吹了三天不成调的破曲子想引她注意——虽然他自个儿都觉得那法子蠢透了，后来又迂回地通过忠勤伯府下了这帖子，才能“偶遇”她。可她呢？依旧是这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模样！</p>
“这茶花，可还入得四姑娘的眼？”他找着话头，目光扫过那盆十八学士。</p>
“尚可。”墨兰的回答简短得不能再简短。</p>
赵瑾被她这态度噎得胸闷，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他上前一步，逼近她，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那日的莲藕和蜂蜜，可还合口？”</p>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是羞愤？是惶恐？还是……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p>
墨兰迎着他的目光，清晰而缓慢地，摇了摇头。</p>
“莲藕粗粝，蜂蜜甜腻，”她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并非臣女所好。”</p>
赵瑾的瞳孔猛地一缩。</p>
他送的东西，她不仅不领情，还敢嫌弃？！</p>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深的怒意席卷了他。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音。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花费这般心思，也从未被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好意！</p>
“盛、墨、兰！”他声音里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你——”</p>
“小王爷，”华兰适时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打断了赵瑾即将出口的斥责，“您也来赏花？这盆十八学士确是难得，您请看这边……”</p>
她巧妙地将赵瑾的注意力引开，同时给了墨兰一个眼神，示意她趁机离开。</p>
墨兰从善如流，放下茶杯，起身对着华兰微微颔首，看也未看赵瑾一眼，径直走向水阁另一侧，与几位面生的官家小姐站在了一处。</p>
赵瑾看着她的背影，拳头在袖中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华兰在一旁温言软语，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p>
他只觉得胸膛里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p>
为什么？</p>
凭什么？</p>
他送的东西，她看不上。他亲自来见她，她不屑一顾。</p>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p>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不甘和强烈探究欲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滋长。</p>
盛墨兰，你越是这样，本王偏要弄个明白！</p>
而走向人群的墨兰，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得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p>
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丝极淡的烦躁。</p>
果然，麻烦又来了。</p>
而且，这麻烦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执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