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殿的烛火换了一轮又一轮，桑漾守在绛夜床前五日五夜，终于看到绛夜的身体有所起色，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p>
汤药的苦涩还在殿内弥漫，绛夜刚被施过针，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站在窗边的灸舞身上。他左臂的纱布虽已换了新的，但那狰狞的腐蚀伤口却仍历历在目，那伤永远也抹不去了，为了他。</p>
<span>绛夜.</span>小舞，我能这么叫你吧？</p>
<span>绛夜.</span>还是和他们一样，叫你百里？</p>
<span>浮生（灸舞）</span>称呼罢了，你随意。</p>
这次冥界一遭，让灸舞更加沉稳了，也更加沉默寡言了，他似乎已经快要忘记怎么笑了，内心无时无刻不感到压抑。</p>
绛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垂眸苦笑，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他。听桑漾说，他是为了救心爱的人才来到冥界，却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管是这条命，还是浪费的时间，他终归是对不住灸舞的。</p>
<span>绛夜.</span>抱歉。</p>
绛夜的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却比往日多了丝温度，可这语气里的愧愧疚实在难以忽视。</p>
<span>绛夜.</span>明明是我和浮生之间的恩怨，却要连累你拼死拼活……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你的。</p>
<span>浮生（灸舞）</span>什么报答，我不需要，因为浮生在乎你的死活，所以我才在乎。</p>
灸舞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自责，心却越发的沉了。</p>
这话让绛夜沉默了许久，殿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要飘走。</p>
<span>绛夜.</span>说句没良心的话，你真不该救我的。</p>
<span>绛夜.</span>宝儿去的时候，带走了我半条命，现在好不容易和浮生化解误会，却偏偏是在他死后。</p>
他抬眼顺着窗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眼底满是颓唐。</p>
<span>绛夜.</span>如今浮生也不在了，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没什么牵挂，也没什么可留恋的。</p>
对过往的释怀是真的，知道浮生的苦衷后，心里的恨意消散，认为愧对浮生也是情真意切。都说人死债消，他却迈不过这道坎，或许只有让他解脱，才能真正放下吧。而在失去了所有在意的人后，这漫长的岁月，对他而言不过是无尽的孤独，他已经无力挣扎了。</p>
<span>桑漾</span>邪主，你不能这么想。</p>
<span>桑漾</span>让你好好活着，是浮生最大的心愿。</p>
刚进门的桑漾恰好听到这话，连忙放下药碗上前宽慰。</p>
桑漾看着绛夜苍白的脸，语气软了些，带着几分恳求。</p>
<span>桑漾</span>我知道，我不该用浮生的心愿来绑着你，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的，自然可以自己做主。</p>
<span>桑漾</span>我只是忍不住心疼浮生，他在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亲人，你算一个，灸舞算一个，再加上我和琳琅，满打满算也才四个人。</p>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p>
<span>桑漾</span>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p>
<span>桑漾</span>这种想法可能很自私，但我不是圣人，我真心想让你像浮生希望的那样，好好看看这冥界的春夏秋冬，就当是替他看看也好。</p>
绛夜没说话，只是低头思索着。他完全理解桑漾的想法，他的心也忽然敞亮起来，或许他的确不该寻死觅活，他欠了浮生那么多，如果连这点心愿也不替他守住，那他还算什么兄弟。</p>
窗外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绛夜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恢复了些许光晕。</p>
<span>绛夜.</span>如果浮生还在的话，大概此刻也会骂我不争气吧。</p>
<span>绛夜.</span>好，他想要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我会替他守护他珍视的一切，包括我这条命。</p>
<span>桑漾</span>这就对了。</p>
绛夜听完桑漾的话，沉默了许久，指尖轻轻摩挲着锦被上的暗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