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炉的日子比酒肆更苦，漏风的破草棚挡不住寒夜，饥饿总在夜半时分缠上眉梢。有次苏昌河为抢一块糖，与两个比他高半头的无名者争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渗着血，却将那块用布裹得严实的糖揣在怀里，一路护着带给我。“琴雪，快吃，别让旁人见了。”他说着，自己的肚子却轻轻咕咕作响，又赶紧别过脸，假装未曾听见——那份笨拙的隐瞒，比糖更甜。</p>
</p>
我悄悄绣了块带银铃的绢帕，每次给她塞省下的半块干粮，都用这帕子裹着：既怕干粮凉了，也怕他在炼炉的迷雾里走散，银铃一响，他便能循着声寻到我。他接帕子时总笑，指尖不经意蹭过我的手，我像被暖火烫到似的缩回，只说“顺手多带的”。可后来才知，这块帕子他贴身带了十五年，连成了“送葬师”，执行任务时也揣在贴身处，银铃轻晃的声息，成了他心底记挂我的印记。</p>
</p>
他成了暗河闻名的狠角色，“送葬师”的名号让人心生忌惮，可对我，依旧是当年那个会留糖的少年。在九霄城胭脂铺前，见闺阁女子围着他低语倾慕，我指尖悄悄攥紧琴囊，他却似背后长了眼，收了对旁人的狡黠，大步走来揽住我肩：“该走了。”语气里的温柔，像给我独留的月光。</p>
</p>
还有次谢家因忌惮他的野心，用见血封喉的毒暗算他。他倒在地上意识模糊，看见我跑来，第一反应不是求护，而是伸手将我往身后推。我没躲，蹲下来背起他往神医住处跑，五十里山路，鞋底磨穿了，脚底板满是血泡，却不敢停一步。他趴在我背上，迷迷糊糊唤“琴雪……糖……”——哪是想吃糖，分明是想拿旧时光里的甜，驱散我眼底的慌。</p>
</p>
如今我坐在蛛巢廊下，袖中藏着他刚带回的桂花糕，油纸还留着他身上的温度。他去查屠我村子的真相，没说什么，却把我的执念，当成了他的心事。夜风拂过琴囊，“墨雪如歌”的弦轻轻颤动，声息软得像他当年唤“琴雪”的语气，连空气里都浸着甜。</p>
</p>
或许我们永远不会说“喜欢”，可那又怎样？他曾在暗河泥沼里为我留糖，如今成了“送葬师”，仍把温柔独留于我；我曾躲在他身后，如今能与他并肩握剑。霜雪再冷，只要等他回来分食桂花糕，便暖得很——十五年的时光，琴音与他的名字缠在一起，成了我暗河岁月里，最重要的牵挂。</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