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暮雨,暗河蛛影团首领,代号“傀”,旁人更愿称我“执伞鬼”。伞下丝线能定生死,伞外是暗河的血雨,可鲜少有人知道,“苏暮雨”是暗河给的名字,我的本名叫卓月安——是天下无剑城少城主。
记忆里的无剑城,总飘着剑穗的香。父亲卓雨洛是城主,他教我握剑时,总说“剑是护道的,不是杀人的”。那时我是锦衣玉食的少城主,衣摆绣着无剑城的徽记,手里的剑是纯金剑柄,连风吹过庭院,都带着桂花的甜。可这一切,在我八岁那年碎了——一夜之间,火光染红了无剑城的天,六十六口人倒在血泊里,父亲最后把我藏进河道,说“月安,活下去,别再碰剑”。
我顺着冰冷的河水漂了三天,饿到啃水草,冷到缩成一团,最后被暗河的人捞起来。他们见我是天生剑体,没杀我,却剥了我的锦衣,抹去“卓月安”的名字,把我扔进无名者的队伍里。从那天起,世上没了无剑城少城主卓月安,只有在暗河泥沼里挣扎的苏暮雨。
暗河的人教我杀人,教我用丝线控傀儡,说“心软是死路”。我攥着粗糙的木剑,夜里总梦见父亲的话,可看着身边和我一样挣扎的孩子,看着后来遇见的昌河与琴雪,我终究没放下“护”的念头——只是把剑藏进了伞里,用丝线代替剑锋,护着自己,也护着那点不愿被暗河吞噬的温热。
初遇昌河与琴雪时,我已能靠伞下丝线活命。那天在无名酒肆,见昌河攥着钱袋护着琴雪,见琴雪掷出碎木片挡杀手,我忽然想起当年父亲护着我的模样。后来昌河喊“琴雪”时的软,琴雪绣银铃帕子时的细,他们护着彼此的模样,像极了无剑城没碎时的光。我开始把伞往他们那边倾,炼炉的夜冷,我替他们挡寒风;他们被人欺负,我用丝线悄悄帮衬——我护着他们,何尝不是在护着那个没能护住家人的自己,护着父亲说的“剑是护道的”初心。
后来我成了蛛影团首领,“执伞鬼”的名号让暗河忌惮,可我从没让丝线沾过无辜者的血。我看着昌河成“送葬师”,用狠戾藏着改变暗河的野心,却在琴雪面前卸了所有锋芒;看着琴雪成“雪域仙”,青鸾剑能覆霜雪,却在昌河中了毒时,背着他跑五十里山路。有次在九霄城,见琴雪因闺阁女子围昌河而攥紧琴囊,见昌河立刻收了笑意揽住她,我撑着伞站在远处,忽然觉得:或许不用靠剑,靠这份藏在刀光里的暖,也能把暗河的冷融掉几分。
这些年,我总在夜里摸出藏在伞柄里的小剑穗——那是无剑城唯一的念想,是父亲给我的。我没忘父亲“别碰剑”的话,却把“护道”的念,融进了伞里的丝线里。我守着蛛影团,护着暗河的无辜者,盼着有一天能掀翻这吃人的规矩,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让昌河不用再靠狠戾谋出路,让琴雪不用再在剑影里担惊,让像当年的我一样的孩子,不用再被抹去名字,扔进泥沼。
如今我仍撑着那把伞,看昌河查屠村真相,看琴雪在廊下抚琴。他们总说彼此是“朋友”,可我知道,那是藏在暗河里的深情,是和我藏“卓月安”一样,藏得深却暖得很的念。我还是会在夜里念“卓月安”,念无剑城,可也渐渐接纳了“苏暮雨”——因为这个名字,护着我,也护着我想护的人。
总有一天,我要让伞下的丝线,不再沾血;要让“卓月安”的名字,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要让昌河与琴雪,能放下代号,好好吃一块没有血污的桂花糕。那时的风,该会像无剑城当年那样,带着剑穗的香,和桂花的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