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小嘴撇着,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小奶音清清脆脆,说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客气。
秦宴:“......?”
福安:“......!”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小殿下啊!难道就要离他而去了吗?
柚柚却压根不在乎他们的表情,她现在困得感觉自己站着睁着眼都能直接睡过去了。
“你不是都知道我杀过人吗?我连杀人都不怕,还会怕这个?”
谁料她说完这话后,秦宴却受了刺激似的一把拽住她的手,那只手小小的,肉乎乎的,带着孩子特有的温软。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抱歉......”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朕该直接把她杀了的。”
这么干净的手......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珍宝,怎么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秦宴的眼中翻涌着柚柚看不懂的浓烈情绪,懊悔、心疼,还有一丝暴戾的杀意。
柚柚被他抓得有点疼,更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用力一甩,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没甩动。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用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在了秦宴的手背上。
她有的是力气和力气,直接给他手背拍红了一块。
福安感觉被拍碎的其实是自己的心。
呜,殿下。
“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柚柚皱着小眉头,满脸都写着不耐烦,“那个是坏人,该杀。你不是当皇帝的吗怎么优柔寡断的?”
难不成就准他们恶心人,还不准报复回去了?
秦宴被她拍得一愣,抓着她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淡红色的小手印,再看看柚柚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用他说什么。
柚柚困得受不了了小脑袋一歪就靠在他臂弯里睡了过去。
感受到手臂一沉,他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到平地上。
疼倒是不怎么疼。
就是......很新奇。
很久没挨过打了。
但这次挨打跟以前也不一样。
他非但不觉得恼怒,反而从心底漫上一股奇异的痒意,顺着血液一路蹿升,最后在心脏的位置轻轻地挠了一下。
有点不舒服。
好吧,也不是不舒服。
那是什么感觉呢?
福安在旁边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当场去世,免得明天就要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而被陛下灭口。
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秦宴只是沉默地站了许久,然后,他像是终于消化了这件事,居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
福安偷偷掀起眼皮,只看见自家陛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已经睡熟了的小人儿靠得更舒服些,那动作,比对待稀世珍宝还要轻柔。
欣慰的同时,福安又不免祈祷,希望小殿下的亲生爹娘是两盏省油的灯。
陛下也受过分离之苦,自然做不出那等强抢别人家孩子的事。
已经派将小殿下带来的云螭宫的人回去寻她爹娘了。
只是这正主要是回来了,陛下该怎么办哟。
福安愁得脸都皱巴了,只能胆战心惊地跟在“父女俩”身后。
长长的宫道寂静无声,两侧宫殿的黑影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像是一头头蛰伏的巨兽。以往走在这条路上,秦宴只觉得无边无际的空旷和死寂,可现在,怀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温热的生命,连带着周围的环境看着都喜人了。
到了寝殿门口,守夜的宫人想要上前行礼,被福安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可别吵到了小殿下。
秦宴想叫人把柚柚带去偏殿。
可小家伙睡得正沉,小手还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襟,脸蛋在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
秦宴低头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可爱得让他心头发软。
他忽然就不想把她放下去了。
就这么抱着,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干脆就抱着柚柚,在床沿坐了下来。
“福安。”
“奴才在。”
“去,把偏殿里那张软榻搬过来,放在床边上。”
福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陛下这是......打算让小殿下睡在旁边,自己守着?
福安一边腹诽着陛下这过分紧张的模样,一边脚下飞快地去安排了。
很快,一张宽大舒适的软榻被几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抬了进来,安置在龙床之侧。
秦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柚柚放在了软榻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原来有一个孩子竟然是这样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