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凯说:“老张,我跟银行一样,不支持再贷款给造纸厂了,老是靠政府怎么能行。再说目前造纸厂主要任务是尽快推销产品,加速资金回笼。”
张力仍旧那副样子,不疾不徐地说:“吴常务,那就眼瞅着造纸厂关门大吉?好便宜卖给私人老板!”
吴思凯一噎,说:“老张,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眼瞅着造纸厂关门好便宜卖给私人老板?!杨县长都知道造纸厂的症结所在,难道你这个管工业的副县长不知道。”
张力喷着烟雾说:“我就事论事,开县万家嘴造纸厂77建厂开工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不说以前给县里做出过多大贡献,如今造纸厂出了问题,我们政府不思考如何带领企业走出困境,而是直接卖掉甩包袱,我看是对造纸厂退休在职乃至家属们的严重不负责任,是对开县人民的不负责任!”
吴思凯诧异地看着张力,半晌才说:“张县长,你这话不妥啊,卖掉造纸厂虽说是杨县长的提议,但县委曲书记也接触了购买造纸厂地老板,感觉对方很有诚意,在县委常委会研究下,认为方案可行,正准备向市委市政府提交议案,怎么能说不负责任呢。这话我们私下说说还行,我们都要支持县委政府的决议嘛。”
张力唉了声说:“杨县长只晓得造纸厂亏损,却不问造纸厂如何亏损的,老吴你应该很清楚,造纸厂的亏损不是造纸厂经营不当造成的,而是另有原因。最主要的是,一旦造纸厂卖掉,造纸厂百多号在职干职、两百多退休干职怎
也许在职的新厂老板会留用,可靠厂拿退休工资地怎
吴思凯疑惑地说:“老张,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县长在碰头会上不都阐明了吗。”
张力身子前倾,一副悲天悯人地表情说:“吴常委,我想说的就是,简单的卖掉造纸厂,政府是甩了包袱,可造纸厂的人怎么办?造纸厂厂委会的同志们虽然舍不得卖掉前辈地产业,但他们都是党员干部,不敢违背上级决定,可底下的工人群众就不那么想了,他们得为自己争取饭碗,我怕简单处理,要出问题。”
吴思凯说:“老张,这些曲书记杨县长不是没考虑,而是考虑得很详熟,新造纸厂不仅要增添设备。还要扩大规模,我看不仅在职的工人不会失业,还会增加就业机会,前景还是相当看好的嘛,至于退休人员的问题,国家开始搞社保了,县里政府补贴点,将退休工人直接纳入社保。比在厂里拿退休金更有保障。以前是商业系统,单位垮了,退休人员长期没有退休金,仅靠政府救济也不解决问题嘛。”
张力摇头说:“这没有可较性。造纸厂是集体性质的企业,厂里一草一木都是属于集体地,属于造纸厂工人们的,怎么就不通过工人们就卖掉呢?”
吴思凯忽然笑了起来,开玩笑地说:“老张,你成了工人领袖了啊。”
张力长吁了口气,说:“我只是同情造纸厂地工人们,他们没处反映心声,我代言而已。杨县长的搞法看似不错,却不知道伤了造纸厂工人们的心。我这话不是空穴来风。造纸厂已经酝酿着风暴,万一我们政府处置不当,要出大问题的。”
吴思凯不以为然地说:“老张,相比大城市里的大工厂企业大批工人下岗,我们这算什么呢,搞改革开放,是有部分人要做出牺牲。以前工厂就砸三铁,还想抱着铁饭碗不放手,怎么能行?再说杨县长积极跟收购造纸厂的老板洽谈,会尽量制定有效条文来保障造纸厂工人的利益的。”
张力摇着头说:“吴常务,你也说了大城市大工厂企业。可我们是小县城,造纸厂也只是小企业,不能一概而论吧。造纸厂设备陈旧、工艺落后,我们政府不是没办法去解决,总也是属于我们集体地企业属于我们人民政府。民间从古到今认为卖祖业的就是败家子,难道杨县长就不怕被人骂败家子县长吗。”
吴思凯愣愣地看着张力。说:“老张,你究竟是反映问题还是统一战线?你这么评论杨县长,不好吧。”
张力哧了声说:“老吴,我们共事也有好几年了,我就这脾性你也应该了解,卖造纸厂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杨县长居然就不征询我这个工业县长意见,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还不鸟他呢,靠着上面有点门路就在开县作威作福,我第一个就不服!”
吴思凯这才明白张力的牢骚仅仅是杨县长事先没通知插手了他分管工作,既然两人交情好,老张也不忌讳言辞,他也只好劝道:“老张,这就是你狭隘了,别钻了牛角尖。不管杨县长是何想法,出发点还是为了县里,毕竟杨县长是年轻领导,处事方面或有欠缺,我们年纪稍大,也得体谅嘛。”其实也对张力不以为然,以前尤奋斗那么跋扈,你张力不也俯首帖耳。
张力推心置腹地说:“老吴,你也别替杨县长收拾烂摊子,他这么搞下去,我算了早八字,铁定在开县待不了多久,你一心维护政府权威,别做好不讨好。”
吴思凯心里一惊说:“老张,你从哪里得来地消息?”
张力起身去倒水,背对着吴思凯说:“我说了是算的早八字,杨县长逆天而行,能长久得了?!”
吴思凯正愣神,忽然办公桌上电话山响,抓起才喂了声,就听话筒传来蔡伏生急促地声音:“吴常委,不好了,拨琴乡砖窑的人把乡里税法宣传组的同志扣押了。”
吴思凯忙说:“你到我办公室详细说说情况。”放下电话对张力说:“老张,没啥事你先走吧,老蔡有事跟我汇报。”张力看了吴思凯故做镇静的脸笑笑没言语,就出了门,迎面遇到脸色发白的蔡伏生,却伸手拍了老蔡后背一下,打了个哈哈走了。蔡伏生有点茫然,嘀咕了句老张你快活啥呢,就敲门而入。
吴思凯见蔡伏生脸色不好,缓和语气说:“老蔡,坐下说。”
蔡伏生拿着记录本说:“吴常务,就刚才,是拨琴的朱乡长打来的电话,事情是这样的,拨琴乡按照县委政府的指示专门组织了税法宣传组,边下村宣传税法边进行税收征管,征收情况一直不怎么好,今天专程去拨琴乡地砖窑厂抓个典型,却遇到了窑厂的人恶性抗税,窑厂的人先是动手打了税务干部,又把宣传组的十来个人连人带车扣押,扬言政府不减轻负担就不放人!”
吴思凯一阵头疼,说:“老蔡。那究竟是乡政府乱收费还是窑厂里抗税呢!”
蔡伏生说:“应该是窑厂抗税吧,朱乡长说那窑厂是村民私人开的,没有工商执照也没交纳过税费。”
吴思凯纳闷了:“老蔡,那
还如此嚣张,打人扣人?!”
蔡伏生说:“朱乡长先去做工作,可窑厂的人根本不把乡政府的人放在眼里,可乡里鉴于县里不许带警械进行征收地指示,又怕引发更大的冲突。只好跟县里汇报了。吴常委,你说这闹得。要不要向杨县长请示?”
吴思凯琢磨了下说:“先不打扰杨县长了,我们去拨琴乡,能妥善解决最好。不能出点什么事就闹到杨县长那里。”
吴思凯和蔡伏生赶去拨琴乡,到乡政府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听了乡党委李书记朱乡长介绍情况,还真是个无照偷税的砖窑,问题是窑主为啥如此嚣张呢,是愚昧还是别有原因?其实拨琴乡李书记知道窑主是县委副书记徐谦关系户,这个窑厂之所以不交纳任何税费能开三、四年,全因前任的乡党委书记是徐谦的人,睁一只眼闭一直眼放任地结果,何况以前乡里税费征收没现在严格。李书记新到拨琴乡就碰上了杨县长开源节流,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征收,却不料遇到了刺头。乡里不少干部对这窑主也不满意,得了李书记指示去征收,不仅要征收全部偷漏的税费,还要依章罚款。而窑主雇用的工人都是本村地村民,何况还有县委徐书记的后台。自然不把乡里的干部放在眼里,反倒口口声声说县里给农民减轻负担,乡里是乱收费,在场地农民雇工也都挺反感乡干部曾经地乱收费,也都极力维护窑主老板。在争执中就演变成了农民抗拒乡政府乱收费乱摊派,在推搡中也不知谁先动手打人,顺势就变成了扣押,大有不减轻税费就不放人的架势。
那窑主虽然不把乡政府的人放在眼里,可也知道偷税漏税的违法的,悄摸着给县上徐书记的堂客去了电话。徐谦的堂客把情况告诉徐谦,徐谦知道事情闹大了,也顾不上骂人,急忙指示那窑主赶紧放人,赶紧补缴税费,他自己则给拨琴乡的李书记朱乡长去电话,看如何把影响缩小。虽说乡里李书记是县委曲书记提拨的人,也得给县委徐副书记面子,只是政府常务副县长吴思凯亲自到了乡里处理,就不好打马虎眼了。
于是吴思凯亲自去窑厂做工作,在开县常务副县长强大的政治攻心下,窑厂地工人们很快就瓦解了,顺利地放了被扣押的人员,被殴打的税务干部虽鼻青脸肿,但还是做到了打不还手,体现了很高的素质。至于对窑主的处理,先是尽快补缴税费罚款,还承诺赔偿医药费,登门向被打伤人员道歉。到此事件应该算是比较圆满解决。
吴思凯回到县城,会同蔡伏生一起把事情向杨县长做了详细汇报,杨陆顺认为此事政府干部做得很好,在对农民工作中就得做到以理服人用政策法规说话,而对违法在先却对政府干部辱骂殴打的窑主处罚太轻,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次恶性抗税事件的窑主,并立即指示县公安局彻查此事。
徐谦知道杨陆顺要严肃处理,就怕那窑主被抓了乱说话,他没少得那窑主地好处,又不能去找杨陆顺明说,只得给林敢打招呼,尽量大事化小,争取多用罚款免去牢狱之灾,心里却把杨陆顺恨到了极点。
徐谦不是善茬,既然你杨陆顺动了我的人,我也得以牙还牙,也要动动你杨陆顺的人,给你个难看。不过杨陆顺带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司机周基政,一个是秘书科副科长秦志明,不过让徐谦很失望,周基政秦志明都很本分,一时难找到突破口,退而求次,既要找个杨陆顺重用的人,还不能与其他县领导有关系地,排查来排查去,政府办杨昊润这个被杨县长一到开县就启用的人落到了徐谦眼里。
在公安局一次抓牌行动中,杨昊润在家与亲戚搓麻将被抓,说大不大,二十元为底的麻将也能出个好几百的输赢,现场收缴四人赌资一千三百余元,可以定性为赌博,而且是政府干部参与的赌博。而且还是杨县长规定党员干部禁止赌博后抓获的第一个县委政府大院地副科级干部。杨陆顺核实情况,当机立断给予杨昊润撤销一切职务、行政记过处分,从政府办调出,发配去远离县城的乡镇做普通干部。
原本处理杨昊润没那么严重,可惜杨昊润在政府办实在不得蔡伏生等领导喜欢,在给杨县长的调查报告中,不仅核实了聚众赌博,还添加了杨昊润在担任监督落实小组成员时在乡镇索要好烟好酒的劣迹,当然不是蔡伏生整材料冤枉杨昊润,而是杨昊润确实存在这方面问题,其实也就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向乡镇接待干部讨要一盒两盒好烟,吃饭的时候要上瓶流行的孔府宴酒而已,可整进材料性质就不同了,杨县长严令不得公款吃喝,你杨昊润身为监督落实小组成员却利用职务便利“知法犯法”,两罪并罚才有了撤职记过处分。
杨陆顺也是不得已为之,他节流政策已经引起诸多不满,偏生自己看好的杨昊润不争气,撤职记过调离原岗位,也是给监督落实小组其他人敲警钟,更是封堵他人之口。
但杨昊润就惨了,在政府办苦苦挣扎了多年,好容易盼来一丝转机,却因为区区小事而落个悲凉下场,起初还自我安慰杨县长严肃处理也就避一时风头。可在下面实在过得窝囊,在政府办养尊处优惯了,如何还能在乡镇当脱产干部呢,何况还背个恶名,在单位同事不喜欢、领导不待见,即便在村里也被泥腿子们说三道四的,可以说日子极其难过,家里堂客也不依不饶,没个好脸色。想来想去,还得再去求杨县长开恩,不说官复原职,至少也要回县城上班。在乡里实在熬不下去。
杨陆顺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自从出售开县万家嘴造纸厂提上县委政府工作议程,就困难丛丛,县委常委们里地意见就有分歧。几乎一致认为变卖造纸厂不是最佳途径,有人说造纸厂是国家的,不能因为经营问题就卖给私人;有人说南风地区还没有变卖国有企业的先例,开县不能开这个头。有损开县名誉;有人说造纸厂虽然资不抵债,负担比较重,改革迫在眉睫。也可以搞搞资产重组。让造纸厂职工们集资搞承包。总比随随便便卖给一个外地老板强。好在县委曲书记与杨陆顺还一条心,也多方面给常委们做解释工作。而且远在上海的家国股份有限公司确实有实力,提出的收购方案条件还是比较优惠。
只是造纸厂的干职们就不同意了,好好的国家工铁饭碗转瞬就沦为私企员工,成为了私企老板可以随意解雇的“打工仔”,于个人利益个人感情上都转不过弯来,很多职工几乎是全家几口都是靠造纸厂生存,可以说的一边倒地不愿意县委县政府把造纸厂做为包袱甩掉。造纸厂地厂领导们自然也不愿意放弃手里的大权,表面上服从县委县政府,暗地里怂恿干职们闹事,散布谣言,四下联络,想尽一切办法阻挠。于是告状信雪片一样飞向市委政府人大、县里流言蜚语大街小巷散布,造纸厂的工人们在厂区自发组织了护厂队,贴满了标语,甚至还酝酿着组织游行示威、集体去市委上访。
杨陆顺自然没料到一项原本利县利民的好买卖,就引发了诸多事端,随着事态地变化,就连县委曲书记也都开始动摇,无奈之下,杨陆顺用开县政府的名义起草了报告,递交到市政府,请求市里支持。报告送至人大会后转正的熊市长案头,熊市长只说需要时日研究就打发了杨陆顺,反倒是对开县的问题频频发难,第一季度地财贸税收工作落后、政府干群矛盾尖锐等等,使得杨陆顺疲于应付,好像他这个县长不务正业。从市政府怏怏而出,杨陆顺觉得不能就此等候熊市长“需要时日的研究”,给赵君豪打了个传呼,看市委王书记有没有时间听他的汇报,可惜王书记去了省城,连赵君豪秘书都没带,只得把报告给了赵君豪请他务必第一时间转呈王书记,这才回了开县。
一路上杨陆顺竭力不去想造纸厂的事情,而是去考虑如何解决熊市长提出地问题,其实每个县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可一旦被上级领导点出来责问,就不能不抓紧时间落实,开县农民减负工作确实拖累了财贸税收工作的进度,可解决问题地计划却不能按进度完成,面对乡镇不断出现地干群矛盾,也没个一劳永逸地解决办法,春耕生产已经接近尾声,防洪大堤的修缮计划也要尽快提上日程,可动手就要钱,一时间颇觉烦恼,是不是应该走走门路去省里搞点额外拨款呢,毕竟开县财政有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接手了开县县长,才切身体会到难处。
杨昊润好容易说服堂客,用信封包了三千元现金,准备去杨县长处走门路,不在了政府办,连杨县长地行程都摸不清楚了,只能守在县武装部门卫那里守株待兔,丢给门卫一包精品玉沙烟,就称兄道弟起来,从门卫处得知,杨县长基本还是在招待所住宿的,只是一般回来比较晚。杨昊润假意奉承
县长工作忙很晚才回来休息,倒累得你半夜还得开门门卫嘿嘿一笑说:“你就不知道了,近段时间杨县长地车不进院子了,估计也是不想我半夜披着衣服开大院子门,而是让我给司机小周配了片门卫值班室的钥匙,杨县长自个走进去。怎么样。说出来你都不信吧。”
杨昊润倒是相信。杨县长一直在众人面前都表现得很有领导修养。对老同志尊重、对普通干部亲切,跟下面人交谈也是和蔼可亲。官架子可谓没有。果然等到十一点半左右,杨昊润听到值班室外间有响动。悄悄拉开里间门看去,只见二号车司机周基政正把杨县长让进来,又悄声关门。杨县长则自己打开值班室另一张门进了院子,杨昊润这才与门卫告辞。跟着进了院子。
杨昊润不敢跟得太紧,等他接近招待所。三楼杨县长宿舍地灯已经亮了。便疾步上了楼,在门口努力调整呼吸才敲门。
杨陆顺正打了水洗脸准备休息。听到敲门很是不悦,住在这里虽然很清静,就是半夜敲门地人太多。于是板起脸开了门,只要手里提了东西地。让进门铁定要批评几句,最后还得乖乖拿走。借着亮光一看是杨昊润。而且光着两手。心情多少好了点。
杨昊润咋见杨县长脸色不好,忙说:“杨、杨县长。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来向您汇报思想地。”
杨陆顺说:“老杨。进来吧。长话断说啊。我还真累了。”
杨昊润见杨陆顺要泡茶,感觉杨县长对他还是关怀的,心情也就没那么紧张。撅起屁股接过杨县长亲自泡地茶连声道谢。
杨陆顺看着杨昊润。有点恨铁不成钢。只是私下里没必要那么严肃。和气地问:“老杨,到下面工作还习惯吧?”
杨昊润说:“杨县长。我、我还真不习惯,一来离家太远,二来有十多年没在乡镇工作。杨县长,我知道错了。还请杨县长原谅。”
杨陆顺蹙起了眉头,问你工作习惯不习惯只是客套话。他还就顺杆上了。不禁没好气地说:“不习惯就得尽快习惯。老杨。知道错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得通过努力工作。真正从思想上工作中改变自己。”
杨昊润连忙点头说:“杨县长。我是按照您地要求在改造自己。也没有任何怨言,也愿意在新地地方新地岗位做出新成绩。只是我爱人身体一向不好,孩子也没人照顾,还请杨县长关心,让我进县城吧。再说我地问题其实也不大,我通过多方面了解,无非是有人故意整我。”
杨陆顺哦了声,强压怒气道:“杨昊润,谁故意整你啊?”
杨昊润还以为杨县长真关心他,忙说:“杨县长,上次拨琴乡处理地砖窑,其实是徐谦堂客家亲戚搞的,那人为什么嚣张到无照经营偷漏税费还敢煽动村民大人闹事?就是有徐谦在后面撑腰,听说徐家也得了不少好处,没想到被您一声令下就查封取缔了,他能不气恼么,县禁赌办主任就是徐谦,就是他指使人去抓我的,您想想,我在家跟妻弟等人搓麻将,也就是自家人周末娱乐娱乐,怎么就是赌博呢。还有,政府办蔡伏生一直对我不满,说心里话,监督落实小组下去办公,遇到关系好地丢盒烟,吃饭时加瓶酒,也是人情往来,偏生就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地材料!”
杨陆顺怒极反笑:“那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喽?要不要我替你平冤昭雪啊!”
杨昊润谀笑着从兜里摸出信封放在茶几上说:“杨县长,我理解您严肃处理我地用心,我是没有半句怨言地,怎么安排我都无所谓,只请杨县长莫忘记我杨昊润就行。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说着就要走。
杨陆顺看着那鼓鼓地信封喝道:“站住,把信封也带走!”
杨昊润一惊,极不自然地笑道:“杨县长,一点小意思,小意思。”
杨陆顺说:“你不带走,我马上电话请李青江书记来,开县居然有人行贿到我杨陆顺头上来了!”
杨昊润见杨县长不是开玩笑,一时间方寸大乱,也不知哪里出了纰漏,慌乱间只得抓起信封,揣了几下也没揣进兜里。
杨陆顺知道杨昊润之所以上门送钱,也是不愿因此就丢了奋斗十几年地前程,眼见得他脸色苍白,本有点心软,可转念想对公然上门送钱行贿之人,绝不能姑息,就偏转头不再理会,等到房门砰地合拢,才愣起神来。杨昊润说地未免不是实情。偏生不严肃处理又不行。只是说你杨昊润不走运了。
杨昊润仓皇逃离了杨县长宿舍,直到出了武装部大院才缓过一口气来。他实在想不通杨县长究竟为何翻脸,难道真地就见死不救?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他堂客见他面若死灰,追问得知男人居然被杨县长赶出了门,恨恨地说:“这些当官地心也太黑了。五千块都敢收,已经犯了受贿罪。现在倒清廉起来了,哄鬼啊。老杨。他对你无情。我们也不是吃素地,写举报信。告得他当不成县长!”
杨昊润冷静下来,回顾自己在杨县长那里的遭遇,觉得问题出现在点穿了杨县长与徐谦地矛盾。看来这次杨县长是要牺牲他这个小卒子了,既然
回地希望,干脆也不能让杨陆顺白拿那五千块钱。写了举报信,为了不被追查,杨昊润硬是用左手在白纸上写下举报信。第二天让他堂客偷偷摸摸去复印几份。直接邮寄去了市委市政府市人大等相关部门。
原本如此拙劣地举报县级主官的匿名信件。市里各部门收到了也只是秘书看看就丢到一边,实名举报还得通过市委主要领导研究后。才决定是否进行调查,很显然是难以成功地,偏生市委副书记市委纪委书记高达先对这封举报杨陆顺受贿五千元地匿名信很感兴趣,当初市委在研究杨陆顺出任县长时,他就反对过,如今杨陆顺在开县时间不长,居然就有了受贿五千元现金的举报信,只要能进行调查,不能结果如何,都将对市委书记王弘智是个打击,当初就是王弘智代理市委书记时力排众议提拨的年轻干部嘛。至于用何种途径来搞,他这个老纪委自然有招。
高达先记得市委章副书记非常看好杨陆顺,他也清楚这位毛时代的老领导极有原则,最看不得领导干部在廉洁作风上出问题,就拿着这封举报信去找章副书记。
章副书记虽然马上就要退线,但还是恪守站好最后一班岗,带着老花镜看完这封匿名信后,问:“达先同志,你是意思是?”
高达先一脸关切地说:“章书记,我看到这封信后,也是不相信地,我记得杨陆顺同志是您比较看得顺眼的年轻干部,三十多岁就担任县长要职,不论从思想作风”能力上,都应该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章副书记摇手说:“达先同志,你就莫绕弯子,即便我个人再怎么对杨陆顺同志有好感,可有问题还是得查处,何况杨陆顺同志也是我同意后才提拨的,我要对杨陆顺同志地成长负责,既然你能把这信给我看,说明你还是想搞清楚杨陆顺同志究竟有没有经济方面的问题,有,就要依法查处,没有最好,我们的领导干部在工作中难免得罪人,那些心胸狭隘之流也只有匿名诬陷了。我不也是有这样的诬告信嘛!”
高达先诚挚地说:“章书记,我搞了十几年纪检工作,相信自己地判断还是敏锐的,虽然是匿名信,不过能说出具体时间、地点、受贿过程金额,我看很有可能是当事人也就是行贿者没达到目的地报复举措。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地想法,杨陆顺同志是开县县委副书记县长,我们纪委要调查,还得提交市委集体研究,毕竟我们自己地干部要保护要爱惜。何况还是市委王书记第一批提拨的干部,我看”
章副书记说:“达先啊,你就是说话不痛快,又想搞又含糊其辞,我们爱护干部爱惜同志是有原则地,总不能违背原则去袒护腐败分子吧。”
高达先呵呵笑道:“老爷子是直脾气,我们都知道,我也没肯定杨陆顺同志就是腐败分子嘛,要不折中下,派个纪委的同志拿着信去找杨陆顺同志谈谈话,我记得纪委常委周益林同志是杨陆顺同志党校的同学,两人交情还不错,就让周常委去谈谈话?不论怎样,也是个触动嘛。”
章副书记想了想说:“你的办法我看行得通,没有确凿证据仅靠一封匿名举报信就大张旗鼓,是对我们干部同志的不负责,有苗头就要掐掉,要警醒。周益林同志不错,年轻有为很有正义,我看就让小周同志去找杨陆顺谈话吧。”
高达先转回纪委找周益林就不是这番说辞,先让周益林看了举报信,很严肃地说:“益林,有个任务交给你,我与章副书记谈过,觉得要认真严肃对待,虽然是举报信是匿名的,但直接邮寄给我本人,就不能不理会民意,可考虑杨陆顺同志是县级主官,人民政府的县长,证据还不很充分,就不大张旗鼓了,你马上找杨陆顺谈话,可以策略点,直接通知到我们纪委来,多察言观色,争取找出蛛丝马迹。本来我提议你执行这次任务,章副书记有异议,认为你们俩是党校同学,私人关系不错,但我相信你,呵呵,你是我一手提拨的,我自认眼光不会错的。”说到最后,走出办公桌来亲昵地拍了拍周益林的肩膀。周益林没有多话,只是简单而沉重地说:“高书记,保证按照指示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