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主人浇过水的不知名植物,终于在冬季享受到了久违的日光浴，碧绿的叶片随风轻颤，生机勃勃,舒展了身体,迎接来自温暖的太阳的馈赠。
于眠推着自行车到屋外，同样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这辆车还是高中的时候，母亲给买的。后来她不用了，就给了于礼，于礼也不用之后，就静静停放在阳台,无人问津。
要不是祝凌说地下室有辆自行车，于眠还以为它在搬家那会儿就被丢掉了。
“你推它出来做什么？”
于父买菜回来，看到女儿蹲在家门前捣鼓自行车，疑惑地问，“这车链条都松了，到处都是灰尘,你要是想骑,买辆新的吧。估计是于礼留下来的，这孩子最喜欢存旧物……”
“没事。”
于眠笑笑：“还能用,不用买新的。我就是骑着玩儿,怀念一下过去。”
听到女儿这样的回答,于父叹了口气。
他以为女儿还是忘不掉那个叫祝凌的高中同学,悠悠道：“那你忙着吧,爸给你做好吃的。阿眠啊，人还是要往前看，以后我不逼你和别的男生见面，你也别钻牛角尖。”
于眠茫然地抬头,只看到父亲的背影。她不禁失笑，好像对方误会了什么。
过了一阵，车弄好了，于眠上去试了试，握住车把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这太阳这么大，我还怎么坐啊。”抱怨的声音从屋檐下响起，祝凌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到阳光下，见它冒烟，赶紧缩回来。
他不耐地扯了扯衣领，抿唇道：“活着的时候，那么多人想让我坐她们的豪车，我都没坐。现在想坐个自行车，老天偏偏要整一个大太阳出来，明明前几天还在飘雪。”
“做鬼真难。”他靠着外墙感叹，只能在阴凉天气和晚上行动，无法暴露在太阳底下，鬼生艰难啊。
“傍晚光线就没这么强烈了。”于眠安慰他，“吃过晚饭后，我再载你，晚上带你出门逛。”
今天早上，于眠起床后，就看见祝凌兴冲冲飘到自己面前，要她载他骑自行车。
他原话是这样的：“你不觉得，女生坐在自行车前面，男生坐在后座，双手抱住她的腰。女生喜悦又故意把车开得晃晃悠悠，迫使男生抱得更用力，男生羞涩红了脸，蓝天白云，清风明月，很浪漫吗？你既然说了要追我，不会不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除了于礼之外，于眠没有载过其他男生，不觉得浪漫在何处，但祝凌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拒绝吗。
就一个词，安排。
傍晚，太阳终于下山，可把祝凌兴奋得。
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完全无法让于眠，将他和网络上那些媒体拍摄的充满戾气、冷漠、烦躁的照片联想到一起。
二十好几的人，在外充满负能量，此时却毫无攻击性，像个小动物。
于眠坐上去，试着骑了骑，掌握好平衡后，示意祝凌上车。祝凌侧坐在后面，紧紧抱着于眠的腰，把脸贴在她背上，美滋滋的。
他们穿行在风里，微风吹动发丝，如同情人的抚摸般温柔。
祝凌的脸上是得意的小表情：“看吧，你早从了我该多好，拒绝那么多次，现在还不是要跟我在一起。你得带我骑车，陪我吃东西，给我买花，哄我睡觉，送我戒指……做很多很多事。”
于眠心中一痛。她柔了目光，专心地看着前面，应道：“嗯。”
在别人眼里，是看不到祝凌的，他们只能看到于眠骑着自行车在小区内转悠。
如果说骑自行车是正常的事，那么后面的逛街，买花，吃东西，买戒指，于眠的行为就让路人感到惊悚了。
买花的时候。
于眠：“要买哪种呢？”
花店老板笑眯眯迎上去想要给客人介绍一下，就听这位客人继续道：“你对粉玫瑰过敏？那就不买这个。”
“我来选？这个怎么样，那还是你选吧。”
“我以前都是店老板推荐什么买什么……没有，以前只给生病的长辈送过花，你是第一个。”
花店老板：“？？？”
吃东西的时候。
海底捞服务员站得笔直，多次看向不远处独自吃饭，自言自语的客人。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语气特别亲切：“请问您介意多一个吃饭的朋友吗？”
他的怀里抱了一个大号小熊玩偶，轻声道，“让它陪您一起吃吧。”
于眠一愣，看了看对面的座位，拒绝了：“谢谢，不用了。我带了男朋友来的。”
男朋友？服务员是个年轻小哥，正处于爱幻想的年纪。
他眼里是恻隐之色，默默离开。
悄悄观察这位气质优雅的客人，发现她还时不时夹起一块食物，在空中停滞几秒，问对面：“这个喜欢吗，我觉得味道不错。”
服务员小哥瞄了一眼客人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脑补了一本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小说：
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在大城市打拼，为了更好的未来努力。男方家境不好，女方家庭也一般，好不容易，女方功成名就，男方却患了重病，不幸身亡。
恋人死后，女方才想起，为了挣钱，她忙于工作，很少陪伴男方。她来到恋人最爱的海底捞店吃饭，假装对方还在人间……
“这个味道还可以吧，可惜我只能闻，不能真的吃。话说，那个小哥怎么老是看你啊，眼神还那么奇怪，他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
祝凌不大高兴，“于小姐魅力无边啊。”
于眠无奈地看他：“什么一见钟情。你要是看到有人自言自语，还说带了男朋友来，都会多加关注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有病。
她不是没有发现旁人的目光，只是不在意罢了。
“怪我咯。”
死后的祝凌，不再像当初追于眠时，一口一个“于姐姐”，甜甜软软的作风。
和家人断了关系，在娱乐圈经历过风雨，加上已经死亡，祝凌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眼尾上挑：“是你说要追我，满足我的心愿，不是我强迫你来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是鬼嘛，一个只有你能看到的鬼，有什么必要去迁就？反正，你以前也是不理我的。”
“你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于眠放下筷子，“以前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现在我很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人，不是鬼，只是祝凌而已。”
“……”
祝凌趴在桌上，埋着脸：“干嘛说这个，我才不会因为这些话而高兴呢。”
他哼了一声，“要是你想离开，我还不肯放呢。撩了我就想走？没门儿。”
于眠没说话，眼里不知不觉染上笑意。
吃完饭，于眠抱着刚买的那束花走在街上。
没办法，其他人看不到祝凌，总不可能让祝凌抱着，然后一堆人只能看到花飘在空中吧。
他们慢慢散着步，坐公交车回家。
车上，祝凌听见了熟悉的电影的声音。他飘过去一会儿，又飘回来，推推于眠：“诶诶，是我演的电影，他在看我演的电影。”
他身上的鬼气少了点，坐到于眠腿上，和她面对面，眼睛亮晶晶的，“不是我吹，这部戏里，我演技贼好的。”
于眠难得见他这样激动，她能看出祝凌对演戏的热爱。
祝凌变成鬼后，虽然触碰有实体的感觉，但特别轻。
于眠把他按在自己腿上，揉揉他的头，“你当然是最棒的。”
安抚了心上人，于眠站起来，走过去问看电影的人：“请问您是祝凌的粉丝吗？”
正在看电影的是个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女生，她捧着手机，犹豫道：“额，算……吧。我其实只是觉得这部电影不错而已。”
祝凌很失落，浑身阴气森森。
“我是，我是。”女生旁边的男生发话了。
于眠才发现这俩是一起的。
男生长得很可爱，一张包子脸，举起手对于眠说，“我是他的忠实粉，你也喜欢他吗，他演技是不是很棒？”
“是。我很喜欢他，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演员。”于眠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