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笑笑,又从怀中掏出张纸来递给常钰青,:“这是沈郎中新开的方子,他说小娘子若是今能退了高热醒来便无大碍了,换了这个方子调理便可。只是小娘子受寒已久,须得慢慢调理才行。”
常钰青将那方子接过,大略地扫了一眼,笑着收入怀中,又将那两锭银子分了一锭给那老妇,说:“还得烦您去把沈郎中的诊金和费还了。”
那老妇:“只不过吃了他两三服,哪里要得了这许多。”
常钰青笑:“剩下的是我们夫答谢您二老收留照看之恩的。”
老妇听了很是不好意思,忙推辞:“救人之急是俺们的本分,哪里能收您的钱财!”
无奈常钰青持要给,那老妇这才万般感谢地收了,忙又要出去杀给阿麦补子,常钰青笑笑便由着她去了。
阿麦一直怕自己的嗓音马脚,待那老妇出门,才颇感意外地打量着常钰青,说:“看不出你竟如此懂人世故。”
常钰青失笑:“你当我如何?难不成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只知嗜杀的莽夫?”
阿麦移开目光,淡淡答:“看你在汉堡的行事,还以为你会先杀了他们灭口。”
常钰青闻言一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冷着脸默默看了阿麦片刻,这才说:“不错,我是有杀将之名,可你阿麦也不是手指纤白的闺中弱女,之前的暂且不说,只说你伏杀钰宗三万兵,又将崔衍几万大军引入死地,你的手上就能比我净多少吗?”
阿麦转过头看向常钰青,只见他目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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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镇定答:“我早前的营官陆刚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既来从军,便要有马革裹尸的准备。军人战死沙场是本分,沙场之上,我杀人不悔,被杀不怨,可你却纵兵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汉堡百姓何辜,要受灭城之灾?”
常钰青冷笑:“我只你是个不拘世俗的奇女子,不想也这样妇人之仁,亏你还为一军将领,难连《孙子兵》都未读过?我领军千里孤入,疾战则存,反之则亡。再者,战场上以气势为先,屠城,不但可以发军队士气,还可以使自己的军队没有后顾之忧。有如此多好,我为何要惜敌之民?”
阿麦应声接:“只望他你北漠百姓被屠,你还能如此看待!”
常钰青听得恼,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阿麦正全神戒备着,却见他忽又笑了,只说:“你终究还是个女人而已。”
阿麦并不争辩,只转开视线不再看他,常钰青也是无话,屋中顿时静寂下来。院中那老妇赶抓的热闹声音却是清晰地传了来,像是那在老妇的追赶之下飞上了墙头,老妇气得直喊丈夫上墙去捉,那老汉上得墙去却将轰到了院外,引得那老妇一阵骂。
不知怎的,常钰青和阿麦均一时听得有些入神,似是忘了刚才的争执。
晚上,那老妇端来的饭菜中果然多了一大碗。
阿麦虽在病中,胃口却好,足足吃了大半碗,直把常钰青看得目瞪口呆,终于忍不住也伸筷了一块尝了尝,只觉那滋实算不上如何,不知阿麦为何会吃得如此香甜。
阿麦吃饱放下碗筷,用手背抹了抹巴,看向常钰青,问:“夜里可是要离开了?”
常钰青看阿麦一眼,笑问:“怎么?还没住够?”
阿麦并未答言,过了片刻,突然说:“若是要我这样装扮,你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杀了我好。”
她上的军装早已被常钰青下藏在了林中,现在上穿的是那老妇给找出的一些旧衣,这样一农妇打扮看起来多少有些别扭。
常钰青沉默片刻,出言问:“只是因为这衣?”
阿麦:“我落入河中,军中必然会派人沿河搜寻,你让我穿这样一衣,若是被人看到,我该如何解释?”
常钰青却是笑了笑,说:“这岂不是正好?你我皆不愿遇到江北军中之人,行起路来便要少许多烦。”
阿麦不言,只是把木筷往桌上一放,默默走到边坐下。
常钰青见此,又问:“当真不走?”
阿麦定答:“不走,你以此辱我,不如杀我。”
常钰青耐将近耗完,冷声:“阿麦,你当我真舍不得杀你?”
阿麦扬眉看向常钰青,挑衅般说:“那你就杀我。”
常钰青冷冷看着阿麦,虽未言语,心中却显然已经。
阿麦却是嗤笑一声,说:“杀不杀随你,我却是死也不肯穿这衣服出去的!”
说完,竟然一掀被子躺下了。
常钰青看着阿麦躺在上的背影,忍了又忍才将气压下去,问阿麦:“你要怎样?”
阿麦头也不回,只是闷声答:“我要换回男装。”
常钰青指着屋角衣柜说:“那里面便有这家儿子留下的衣衫,你找一穿上便是!”
阿麦却使说:“不管什么人穿过的也要我穿!你明那老头去镇上给我买净衣衫,我自会同你走。”
此话说出,后常钰青久无静,阿麦正等得忐忑,上被子猛地被撩开,阿麦大惊回,见常钰青已立在了头,瞅着她问:“麦穗,你这是向我撒娇?”
阿麦尚未及回答,常钰青已是抓住她前衣襟一把将她从上拎起,冷声说:“只可惜你实不擅长这个,难免太过做作了。你这样的女人,就是扒光了你,你也是敢照常出去的,今天为何偏偏和一衣较上劲了?嗯?麦穗,你又算计着什么?”
常钰青的语调虽轻,眼神却锐利无比,仿佛能直直看入人的内心去。阿麦努力控制着烈的心跳,面上只做出平静神,淡然问:“我命都已在你手里,还能算计些什么?”
常钰青却是盯着阿麦的眼睛说:“你这女人的话,最不可信。”
阿麦反问:“既不可信,那你还问什么?”
常钰青默默看阿麦片刻,忽地笑了,说:“阿麦,你在故意拖延,是不是?”阿麦心中一凛,又听常钰青继续说,“从一开始你便在拖延,是不是?你只不过烧了一夜,却足足了两天多,你这样的质何至于此!我也是一时疏忽了,只你是高热烧得虚弱才昏不醒,现在想来应是你故意放纵自己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