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强也察觉阿麦脸不对,听她如此吩咐不敢再问,忙转出去给阿麦准备饭食。阿麦和衣倒下,正糊间觉察有人屋,最初只当是张士强回来了,也未在意,可等了片刻不闻张士强唤她,心中惊疑起来,强着睁眼看过去,却见唐绍义默然立于头。
阿麦长长松了口气,说:“大哥,你吓死我了。”
唐绍义在边坐下,很是歉意地说:“看你着,怕吵到你便没出声。”
阿麦笑笑,没有说话。唐绍义也沉默下来,两人一躺一坐地相对无言,静默了好半天,阿麦突然出声说:“大哥,我觉得真累。”
唐绍义沉默片刻,轻声说:“活着,谁能不累?”
阿麦眼睛看着顶的帐子,自嘲地笑笑,说:“大哥,你不知,我这人说了太多的假话,以至于说到后来,我自己也不清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了。”
那话语虽说得轻松,却难掩其中的凄苦。唐绍义听得容,伸手轻轻覆上阿麦手臂,想劝她几句,张了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只得用力了阿麦手臂,低声说:“别瞎琢磨了,上有伤,先好好歇着吧。”
阿麦转头看向唐绍义,问:“大哥,若是我也对你说过假话,你怨不怨我?”
唐绍义稍一思量,认真答:“阿麦,你我二人出汉堡赴豫州,闯乌兰战泰兴,几历生死,是共过患难的弟兄,上说些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还我大哥,我便会一直当你是我的兄弟。”
阿麦心中一时百掺杂,眼底忍不住发,忙掩饰地转过头朝向内。唐绍义看见她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泪光,下意识地伸手去拭,可还不及触到阿麦脸颊却猛地反应了过来,忙将手从半路收了回来,脸上却已是窘得火。
阿麦心中一跳,顿时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转回头来问唐绍义:“大哥,你是否已决心离开江北军?”
唐绍义眼帘微垂,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却仍是点头答:“我已是想了多,不如快离开的好。”
阿麦想了一想,正说:“大哥既然决定离开,那就不如尽早离开。”她见唐绍义眼中神变幻,又解释,“我已得到确切消息,云西战事吃,朝中为了避免背受敌,很快便要与鞑子签订和约,除东部的冀州、山东之外,整个江北之地都要划给鞑子,我军不便要渡江南下。”
唐绍义对议和结果虽已早有准备,可当真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气得浓眉倒竖,一拳猛砸在边,恨声说:“朝中这样做分明就是饮鸩止渴!”
阿麦心思转了一转,说:“和约一旦签订,朝中为防备我军哗变必然会对军中将领多加压制,大哥以后若是要走,怕是也不容易走了,不如趁现在和议未定早些离去的好。”
唐绍义垂目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阿麦,问:“你呢?真要随军南渡?”
阿麦浅浅苦笑,注视着唐绍义的眼睛,坦诚:“我因还有未了之事,所以必须留在军中,至于其中详我暂不能说,大哥,我不想再与你说假话。”
唐绍义目光微凝,说:“我明白,我不问便是。”
阿麦强坐起来,又默默看了唐绍义片刻,这才说:“大哥,这次分别不知何时再聚,我还是那句话,只望大哥与我都好好活着!”
唐绍义脸上终出些笑意来,一字一顿地答:“好!我们,我们一定都活着!”
两人对望片刻,相视而笑。唐绍义笑过,却又正说:“阿麦,你既我大哥,大哥便有几句话要代你。你聪明绝顶,又有天分,只要机缘得当,扬名只是早晚的事。大丈夫立世本就该求个建功立业,但是却不能为了功名罔顾恩义,置家百姓于不顾。”
阿麦垂头沉默不语,唐绍义怕阿麦心中不以为意,便又语重心长地说:“现今鞑子侵占我江北大片河山,云西叛军又是步步近,百姓莫说家财,就连命也是朝不保夕。阿麦,你我皆是南夏人,父兄妹也是南夏人,护我南夏百姓便是护你我父兄妹……阿麦!你可听到了?”
唐绍义说到后面,语气愈加严厉起来。阿麦抬头,冲唐绍义笑笑,答:“我听到了。”
唐绍义见她答得轻慢,面更是沉了下来,语气颇重地说:“阿麦,将失一令而军破死!你手下有千百将士,你一个轻慢就将置他们于死地!这些人都是我南夏的大好男儿,是每家中的父兄子弟,他们追随着你,不是为了成就你的个人功名,而是为了保家卫,为了护得他们家中儿老小的周全!他们既将命与你手,你就要对得起他们的生死,如若这点都做不到,你也不要来掌什么军!”
阿麦不承想唐绍义会突然如此声俱厉,有些错愕地看向他,讷讷:“大哥……”
见阿麦如此反应,唐绍义方察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些,不觉有些尴尬,颇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阿麦,大哥不是傻子,你的心思,大哥也能猜到几分,大哥不拦你,只要你是忠君护我百姓,大哥甘愿……”话说到一半,唐绍义却是说不下去了,过了片刻才又接,“但是,大哥绝不能容你拿着千万人的命去逞一己私。”
唐绍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阿麦不由得有些愣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力抿了抿,向唐绍义说:“大哥,你看着我。”阿麦一脸肃容,缓慢而清晰地说,“大哥,我从军之初的确不是为了救救民,但是也绝不是贪图功名利禄。我想要的只是要守护父亲的荣耀,他也曾是一名南夏军人,三十年前抗击鞑子平定四方战功显赫,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养子的手上。”
阿麦肋下的伤口又了起来,连带着每次呼都带着痛楚,她只得停了下来,闭目缓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那养子是他收养的战争遗孤,杀他的理由就是教养之恩抵不过仇家恨。”
唐绍义不知阿麦还有这样的世,听得面微恸,双手了阿麦肩膀,忍不住出声唤:“阿麦。”
阿麦角绽出一个讥讽的微笑,轻声说:“说什么仇家恨,不过就是惧我父亲威名!我偏要让那人知,南夏即便没了父亲,也不会是他人案上的鱼,父亲有我,南夏有我!”
阿麦从未向人说过自己世,即便有人问起,她也多是几句话便含糊过去了。现在向唐绍义这样平淡地缓缓来,听得唐绍义又惊又愧,惊的是阿麦竟然有这样的世,愧的是他一直误会了阿麦,怕她会罔顾将士命而去换权势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