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恒哥不会有事的。”杨博文打断他，语气坚定，“我托人打听了，押送他的官差收了我的钱，会照拂他的。”</p>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陈浚铭：“这是去岭南的路线，那里远离京城，没人认识你。我已经给你备了些盘缠，你顺着这条路走，到了岭南，找一个叫‘柳伯’的人，他会安排你住下。”</p>
陈浚铭接过字条，指尖触到杨博文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他：“博文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张家的人已经来了，这里不安全。”</p>
杨博文摇摇头，笑了笑，眼里却带着一丝苦涩：“我不能走。我走了，谁给王橹杰送药？谁给奕恒哥传消息？”他站起身，拍了拍陈浚铭的肩膀，“你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p>
远处传来马蹄声，杨博文脸色一变：“我得走了，他们发现我不在客栈，定会起疑。”他最后看了陈浚铭一眼，“记住，别回头，别相信任何人。”</p>
陈浚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丛里，手里的字条被雨水打湿，字迹渐渐模糊。他想起杨博文最后那句话——别相信任何人。可他现在，能相信的，似乎也只有这些各自身不由己的少年了。</p>
三日后，岭南边境。陈浚铭刚走到渡口，就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为首的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左奇函。</p>
少年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陈浚铭，跟我回去。”</p>
陈浚铭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那是王橹杰送他的生日礼物：“我不回去。”</p>
“你以为杨博文真的想救你？”左奇函冷笑一声，“他给你的路线，是我故意泄露给张家的，他留在江南，不过是为了稳住张桂源，好让我顺利带你走。”</p>
陈浚铭愣住了：“你说什么？”</p>
“你以为张函瑞给你的药粉是好意？”左奇函继续道，“那里面掺了追踪的药，张桂源早就知道你在哪。还有杨博文，他父亲正在朝堂上力主处死王橹杰，你觉得他会真心帮你？”</p>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陈浚铭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柱子上，眼前阵阵发黑。</p>
左奇函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跟我回去，我能保你不死。”</p>
陈浚铭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保我不死？像王橹杰那样在牢里受刑，还是像我哥那样被流放三千里？左奇函，你们都一样，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做出来！”</p>
他猛地拔出匕首，不是对着左奇函，而是对着自己的手腕。</p>
左奇函眼疾手快地夺下匕首，怒吼道：“你疯了？！”</p>
“我没疯。”陈浚铭看着他，眼神里一片死寂，“我只是累了。你们斗来斗去，把我们都当成棋子，可你们忘了，我们曾经……是朋友啊。”</p>
左奇函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p>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左奇函。左奇函侧身避开，箭羽擦着他的胳膊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p>
远处，张桂源骑着马赶来，手里还拉着被绑住的张函瑞。少年看见陈浚铭，拼命挣扎着：“浚铭快走！别信他们！”</p>
张桂源勒住马，冷冷地看着左奇函：“左兄，这陈浚铭，该归我张家处置。”</p>
左奇函捂着流血的胳膊，眼神阴鸷：“张桂源，你想抢功？”</p>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陈浚铭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看着被绑在马上泪流满面的张函瑞，忽然觉得无比荒谬。</p>
他趁着两人对峙的间隙，转身跳进了湍急的江水。</p>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他吞没，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多年前的夏夜，七个少年躺在屋顶上，张桂源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那是北极星，不管走多远，跟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p>
可现在，北极星在哪？家，又在哪？</p>
江水裹挟着他往下游冲去，像一片无依无靠的落叶，不知将漂向何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