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现在握着这把刀。”林姑姑直视她，“御前膳食归你管，食材进出你签字，皇帝吃得好不好，全看你这一双手。你说你不站队，可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替别人表态。”</p>
沈微婉闭了闭眼。</p>
她想到昨天抽查账目的郑主事，想到他盯着她翻簿册的眼神，想到萧煜说的“三年前在崔府当幕僚”。她原以为那只是一次试探，现在才意识到，那可能是第一波风浪。</p>
“我不依附任何人。”她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也不让他们借我的手做坏事。”</p>
林姑姑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这话我也说过。二十岁那年，我也说‘只想做好分内事’。可五年后，我亲眼看着一个姑娘被逼着换药，只因为她不肯听命。她不是坏人，只是太老实。最后她跳了井，尸首都找不到。”</p>
沈微婉胸口一闷。</p>
“我不是劝你投靠谁。”林姑姑语气缓了些，“我是告诉你——在这宫里，不做棋子，就得学会下棋。你现在不是求活命了，你是要活出一条路来。没人会白白帮你，也没人会一直护着你。”</p>
沈微婉低头，看见自己袖口磨出的一道细线。那是昨夜熬夜核对账目时蹭的。她没换衣服，因为没时间。</p>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她慢慢说，“可一旦迈出那一步，往后就由不得我了。我想查的事，想保的人，都会变成筹码。我不想那样。”</p>
林姑姑没再逼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布包，递过来：“拿着。”</p>
沈微婉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像是里面装了什么东西。</p>
“这是先皇后留下的东西。”林姑姑说，“不是证据，也不是密信，是一本手抄的《膳典补遗》。她临终前还在改里面的一味药引。我不懂她为什么非要改，但她改了。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规矩。”</p>
沈微婉紧紧攥着布包。</p>
“你可以不选。”林姑姑最后说，“但你要记住，不选也是一种选择。别人会替你选，用你的名字，用你的职位，用你做过的事。”</p>
沈微婉站起来，深深行了一礼。</p>
她走出屋子时，风比刚才大了些。檐角的铜铃响了一下，又被风吹散。她没回头，径直往主堂走去。</p>
抽屉打开，取出那本暗红簿册，翻开新的一页。她拿起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p>
轮值表要重排。新来的两个小宫女，一个眼神飘忽，一个手脚太快。她得换个安排。</p>
笔尖落下，写下第一个名字。</p>
然后顿住。</p>
她忽然想起林姑姑问的那句：“你现在有资格当中立的人吗？”</p>
她没答。</p>
可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能再只想着怎么躲刀了。</p>
她得学会，在刀锋上走路。</p>
笔尖重新落下去，划出一道清晰的横线，把一个人的名字划掉。</p>
她在旁边写上新的指令：所有药材入库，须加贴私印，缺一不可。</p>
墨迹未干，她轻轻吹了口气。</p>
窗外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纸页微微颤动。</p>
她伸手按住，指尖压在刚刚写完的那一行字上。</p>